第一三九针 上京-《天衣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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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林小云神儿一下子魂魄归家,赶紧跳起来,用头发遮住卸妆了的那半边脸,冲了出去,在水门外夺了一艘船逃往西关,一路逃到林添福的小院子外,在江上他早用水洗净了脸,逃到姑妈家门口又脱掉了衣服,只穿着贴身衣裤叫道:“姑姑!救命!救命!”

    林添福正在哭泣,忽见一个裸着大腿的后生闯进来,先是一惊,听他叫自己姑妈仔细一认,却是两年多没见的侄子,转为惊喜:“小云,你怎么来了!怎么衣服都不穿,路上遭贼了?”赶紧去找一件儿子的外衣给他披上,还没来得及叙话,就见林添财气冲冲闯了进来。

    林叔夜跟舅舅坐同一条船,进来后先关院门所以落后了几步,进了屋才看到林小云躲在林添福身后,林添财用棍子指着道:“今天就是天皇老子来,我也要打死这个小畜生!”

    林添福急问:“到底是什么事情,你就算要打死他,也先跟我说清楚了!”

    林添财气呼呼道:“你问你儿子!”‘’

    林叔夜不得已,这才将林小云女扮男装的事简略说了,林添福听了之后,手指戳着林小云的额头:“你啊!该打!”却又指着林叔夜对哥哥说:“但你先让我打死了他,今儿晚上,咱们就都当没儿子了吧!”就来夺林添财的棍子。

    林添财怒道:“你发什么疯!别以为你来乱搅,我就会放过这小畜生!”

    哪知林添福已经泪流满面,指着林叔夜喝道:“你给我跪下!”

    林叔夜一惊跪下,林添福再来夺棍,林添财见她好像来真的,就不敢强拒,棍子被夺了去,就见这个一辈子和气柔弱的妹子指着外甥哭道:“林庄主,林大掌柜!我听说这两次斗绣,有人开了盘口,你们俩都赢了大钱了!”

    这话出来,林添财舅甥同时大吃一惊,都暗道:“怎么叫娘(阿福)知道了!”

    原来林添福对儿子别的都宽容着,唯有赌博一事戒之最严,林叔夜从小倒也没犯过,所以这个话题好些年没提起过了,这时等母亲开了口,林叔夜才意识到海上斗绣和广潮斗绣自己是犯了两次戒了!

    林添财更是心虚,一时连打儿子都忘了,那事是他的大心病,也是林添福深戒儿子赌博的根源!

    林添福不好对哥哥说什么,只是当着他的面让林叔夜跪下脱衣服,拿起棍子死命地朝他脊梁骨就打,林叔夜为人纯孝,自知犯错咬紧牙关不出一声,反而是林添福一边打一边哭,但哭是哭了手上的力道却半分不减,她性子柔弱却一辈子吃苦,哥哥儿子发财后也不肯让他们雇人伺候自己,洗衣做饭都是亲力亲为,因此手上力道不小,十几棍下来就把亲生儿子打得是皮开肉绽,林添财看得惊心动魄,阻拦道:“你……你真要把阿夜打死啊!”

    林添福瞪着他道:“我打他做什么,别人不知,你也不知?”

    林添财一听就缩了,林添福便又打了七八棍,终于打得林叔夜一口血呕出来,林小云抢过去趴在表哥背上叫道:“姑姑!你打我吧!再打表哥真要死了!”

    林添福见儿子呕血,心中也是大痛,哭道:“你以后还赌不?”

    林叔夜挣扎道:“再……再不敢了。”

    林添福道:“你若再犯,以后莫再进我门来,我只当没你这个儿子!”

    林添财退在一边,脸都涨成了猪肝色,只听林叔夜低声:“再不敢了。”

    这个年,凰浦众人都过得开开心心的,倒是她们的庄主在床上趴了七八日,到正月初五开工迎财神,所有人都欢欢喜喜的,唯见林叔夜脸色苍白,似乎大病一场一般。还有云娘一拐一瘸的,好像是摔断了腿。但别人问起,两人都不肯说。

    林叔夜挣扎着主持了迎神开工,派了新年大红包,又布置了新年任务,这才挨上庭梧楼来,与高眉娘商量御前大比的事,高眉娘让黄娘喜妹都先退下,这才问:“究竟是出了什么事?”

    “没什么,是家事……”林叔夜想了想,才说:“家慈戒赌极严,我两次斗绣犯了两回,年前让她老人家知道了,挨了一顿重打。”

    高眉娘怔在那,心里纠结着:“他这般样子,想是打得极重了。”想要宽慰,却想此事乃子犯母戒,何从慰起?想要荐药,又想:“年前挨的打,现在过了好些天了,该问医下药想都问过了。”便低了头,嗯了一声,最后竟只是语气平淡地说:“你且好生养着吧。”

    林叔夜道:“你放心,我没什么事,不会耽误上京斗绣的。”

    高眉娘闻言微恼道:“你说这话,当我什么人来!”忽然发现自己这句话似乎不妥,眉头一皱,转屏风后去了。

    林叔夜却是欢喜,笑道:“我知道你有我心。嗯,你放心,除了戒赌这事,别的什么我娘都听我的。”

    他就下了楼,高眉娘却一时失神:“他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就听前头又是一阵热闹,却是霍绾儿来拜年正在派红包,林叔夜支撑着出去与她相见,霍绾儿见了他脸色不好,急问何事,林叔夜却只是笑笑:“没什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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