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章-《苦瓜成熟时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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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成建先前做了无数的思想建设,怎么去抵挡唐宛的指责,却没料想无法抵抗住唐宛突来的一句包容和关怀,偷偷的抹了一把泪。他起身往餐桌走去。

    “你回房间休息吧,我来收拾就好了。”两人的声音都比较小,像是一场心有灵犀秘密的行动。

    他挨在唐宛的身旁,像往常一样自然。可这刻气氛却让彼此的心隔着一些距离。唐宛接过成建端起来的盘子说道:

    ”我想炒个蛋炒饭,我饿了。“

    ”那你去休息,我来。”

    “你鼻炎闻不得这些油烟。你等会儿帮我把阳台里的衣服扔进洗衣机里边洗了好吗?我腰子疼得厉害,弯不下去。“

    两人说话的声都很细,成建没有回答最后一句,只往着阳台里边走去。他印象里没有下过厨房,也没有在乎过自己鼻炎的事情。他还发现自己不会用洗衣机。这个家他似乎也从来没有整理过,没有扫过一次地,没有换过一次床单。这一切不显现的操劳和平淡中,他才发觉了唐宛那普普通通的背影,颠着脚从冰箱上方取出鸡蛋的举止,那么渺小。

    现实往往麻痹现实,给人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期待。各种欲望的裹挟和刺激让其似乎触手可得,拖拽的人往前。这种虚幻,有人用来麻痹自身的痛苦,而有人则忽视的自身的拥有。从而幸福往往也随之麻痹其中。这些年他贪婪着更强烈更易得的刺激。这些刺激让其短暂的满足,而后是无尽的空虚。同时,这些刺激会随时随性地涌来裹挟着他,大起大落的快乐与悲伤都是一时间欲望得到的满足和不甘的压抑。自己一直被自身的欲望左右,自私得从未顾及周围,忽视了这样一个疼爱的人。

    唐宛把温好的晚饭放在了母亲的床头,没有说话。母亲侧着身子朝着内侧,泪淌在枕头上边也没有反应。收拾安置完后,从房间里给成建拿了一床被子。从成建走去阳台,到唐宛拿完被子回到房间里,其间两人再没有说话,似乎是阵尴尬的打破后,沉闷渐渐弥漫开来,渐渐压制着彼此想要需要表达的内心。但至少彼此心里都还是明白的,只是唐宛的心里还有一半在克制着,成建还无法得到唐宛完全的原谅。

    夜依旧平静着,一切炸裂和嘈杂都无法撼动起夜的波澜。可心不像夜一样平静,成建心里的波涛翻涌着,始终无法平息下来。那一幕幕发生的事情,似乎让他对过去瞬间失去了记忆,空荡下来后,再让其在脑海里重新一点点的勾勒出来。他不断拆解拼凑整个经过和岳母的每一句话,亲人间的离析也的确如晨钟暮鼓,给了成建无法抹平的警醒。

    他坐回沙发上,熄了灯。屋内的平淡下泛黄的墙面,那一副副不需要光亮就能在眼前浮现的照片,镶在墙上浸着爱情年代。爱情虚幻又漂浮不定,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彼此的一时炙热,起先让人如何学着琢磨。

    好在对错的人往后会在时间中见证。成建是相信爱情的,只是此时他才发现自己从未重视过爱情。对唐宛的愧疚,不免在心底陷在一个深渊需要去弥补。

    昨夜里他睡得并不安稳,小孩夜里哭闹了好几趟,唐宛不厌其烦。以往一觉睡下去,从来没有发觉还有这些事情。成建觉着愧疚。但他的不安稳并不是因为小孩的哭闹。哭闹只是引得他更为的自责。另一档上,受人上门羞辱后的自尊也涌上心头让他愤愤不平。他思绪里是繁乱的,闭上眼睛就胡思乱想无法阻止。后半夜里,他不断躺下去又起身拔开阳台的推拉门,在里边抽去了好几支烟。他很想摆脱,这些思绪就像烟雾,挥散后又弥漫了过来。他从柜子里拿了瓶酒,喝下后才得片刻的睡意。入睡的迷糊间,他还在思索着这一切所发生的事情。忽然产生了的一种合乎情理的担忧,唐宛一反常态的表现,是在给他做最后一次改变的机会。这股警醒,又驱散了他的睡眠。

    清晨起来,昨夜那股恶魔般的思绪缠绕已经消退无踪,他人也渐渐清醒了起来,似乎是从一片深渊里爬上来了。昨天那股思绪一直将他向深渊里拖拽。

    比起轨迹中的这些或好或坏的预感和演练,现实要面临的,还债则是当下更大的烦恼。昨日闹剧般的似真似幻与思绪的纠缠平息下来,改变了这个屋子的相处模式和气氛,成建似乎被扒的所剩无几。正是因此,唐宛站在他面前时的那刻,让他有种被扯破衣服无法遮羞一丝不挂的羞愧感,所以不自主的低声下气,这一切的突来似真似幻。之前所有的一切已经不复存在了,希望憧憬和之前感知到的幸福,又或是在他人眼里的伪装经营的模样。在此刻,当人虚伪暴露无遗,当下哪怕是展露最真实的自己,也觉得是虚伪的掩饰,这伪劣的一面盖过了所有的一切,唐宛也许是明白的。

    实际的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,暂且找不到应对之策。他唯一能够的那就是赔光家业,赔出赖以生存的饭碗,但成建并没有意识到这点。包括他此刻心中都不知道自己真实的陷于何种境地,他以为靠着珍珠能够还请当下的债务,如珍珠按上次自己不接受的价格再往上加点,手里头还能留点余钱。

    像他这种得过且过的人,从来不会察觉小隙沉舟的危机感,这或许可以解释出,大多输光家业的可以分为两类人,一类没有滴水穿石小隙沉舟的危机感,另一类是理智下来知其危害,但克制不了自身的欲望,然而成建则是两者都占据其中。没有远虑,更不扰于近忧。他思想上倒也有一种天然领悟的哲学,他知道多想也是无济于事,也正是这种性格,让他吃了不少的苦头。也许是有了小孩后,开窍了一些,知道了做出这番事,想像了在乎的人会是何种失望与无奈。方才会有昨夜里的那番反省和挣扎。

    正是这件还债的紧迫事使得成建一早出门。灰暗的楼梯道,下了楼去,草坪树叶覆满霜花。整个城市建筑被天空的暗白填满,没有一丝缺漏。一股压迫感同时充斥着成建全身,一举一动无不被框矩在其中。这股暗白的力量压迫在成建身上,让他抬不起手脚,时而如狂风吹得他抬不起手脚且无法呼吸,一阵子又让他头重脚轻。可它的存在那么虚无缥缈,看不见摸不着。

    黄色的树叶覆着白色的清霜。冷气有些刺骨了。成建裹紧了衣服,他在停车棚里,把摩托车推远了些,好让引擎声不至于打扰到这片寂静。骑着摩托车往乡下去。一路上,手脚被冻得麻木。中途,好几次停下来用嘴巴呼出的热气捂手。他有些悔恨自己这些年的愚钝,自己好几年前就买了小车,如今什么都不剩了,一败涂地。随之而来的更是对唐宛的愧疚。之前他的自私几乎把生活当做是自己的,连累的唐宛她却没一句怨言。

    这样思考,原本想分散一些注意,结果冷得更加的刺骨了。他抹了一把坠在鼻尖的鼻涕,不再去想。乡下的池子,起了一层薄冰。马路边透过一排杨树,四地鱼池可见似一个田字,水面映着银灰色的天一望无际。马路边向西沿着池埂往下七八十米处,横向建着一座红砖瓦房,倒像是大型的仓库,水面是要比池埂低出一截的,但远远望去瓦房像是漂浮在水面上边。天色渐渐的纯白了起来,印在水面银光闪闪,偶尔有鱼跃起来,拍打水面。成建把摩托车骑了下去,沿着池埂边往下。屋子那头的另一半的水面上悬浮着一排排串联起来的饮料瓶。

    跟他看管鱼池的老人七十多岁的年纪,花白胡须,是本村的农户。干瘦黝黑的身子裹着一件黑色破洞的棉袄。此时弯曲着背,已经拿着镰刀在屋子前头的地里割喂鱼的草了。屋子一旁红砖墙面码上了一排烧火棍。一侧已经烧起了取暖的火。其余的云雾处,可见村里的几个依稀劳作的身影。这踏实的一幕,暂且让他将思绪里的枷锁抛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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